1-1. 一卷01 | 指環咖啡1

凌晨四點二十分,原崇嶼從派出所宿舍的硬板床上醒過來,頭疼得快要裂開了。

 

由於北津市半年前開始實施的警員交流輪崗政策,他被調來崇陽分局商業街派出所已有小半個月,新單位可以說是錢少活兒多離家遠,還一直缺人,從原崇嶼入職的第一天開始,就被迫體驗到了三十六小時無休且連軸轉的高強度工作。

 

負責帶他的師父陳紀州一開始就跟他說過:“不好意思啊,我們所條件比較艱苦,有什麼困難就和我說,師父儘量幫你解決。”

 

雖然原崇嶼之前所在的興平區二里溝派出所也累,但因為那邊畢竟偏遠一些,人少好管理,一天頂多三四個案子撐死了。如今來到崇陽,第二個禮拜就連上四天班,昨晚好不容易抽空窩宿舍眯一會兒,卻又做了很多光怪陸離的夢。

 

夢的內容無外乎就是那些:永遠也爬不到盡頭的樓梯、翻卷在巨浪暴雨裡的孤舟,以及烏雲密佈電閃雷鳴的荒原……

 

可奇怪的是,所有那些夢中的黑夜都有一個共同的特——天上沒有一顆星星。

 

原崇嶼在晨昏交界的凌晨翻了個身,正準備繼續休息,就聽到有人從外邊把宿舍的門給打開了。對方似乎以為他還睡著,進來以後沒開燈,原崇嶼知道一定是有事,連忙睜眼扭頭去看,原來是師父陳紀州站在門口。

 

他嘴裡叼著一根沒點燃的煙,發覺自己醒著,這才開口:“崇嶼啊,又得出警咯……”

 

陳紀州說完打開了宿舍的燈,屋裡瞬間亮堂起來,原崇嶼眯著眼睛打了個哈欠,發現對面師父的臉色也差到離譜:

 

“二榮路有居民報案,夫妻倆結婚前一天吵架,女的一氣之下把訂婚戒指扔下水道里了,現在男的提出離婚,說戒指算婚前財產,找不到就要讓女的賠錢,女方不同意……”

 

陳紀州介紹完畢,將嘴裡的煙別回耳朵後面:“奇歆接的警,得你陪她跑一趟,我這兒還有仨禮拜監控沒看完,小周和小路抓毒去了,估計一會兒回來也不消停,所以辛苦了啊……”

 

“嗐,這有什麼的,我跟梁姐去吧。”原崇嶼揉了把臉坐起來,翻身下床。

 

“說實在的,你剛調來就忙成這樣,我這做師父的也不落忍,咱們所條件艱苦,這兩週又實在騰不出空……”陳隊靠在門邊揉了揉眉心:“今明兩天吧,我牽頭,給你辦個歡迎會,大家一起去對面那個咖啡廳熱鬧熱鬧。”

 

“那先謝謝師父啦,其實真不用這麼麻煩,我以前那個所也差不多的。”原崇嶼迅速換好衣服,離開宿舍去找梁奇歆。

 

梁奇歆是商業街派出所資歷最老的警員了,警校畢業後就一直在這兒幹,甚至比陳紀州來這邊還早,對周圍的居民和商鋪都十分熟悉,是一名經驗豐富的優秀女警,原崇嶼這次和她一起出警,做師父的也比較放心。

 

工作安排完畢,陳紀州獨自回到自己工位,繼續和那堆監控錄像鬥爭,心裡卻還想著原崇嶼的事。

 

這新來的小徒弟屬於“內部調動”,上邊有人遞了話,說是務必“關照”,也不知道是哪個領導的大公子來體驗生活。不過原崇嶼這孩子人倒是不錯,工作勤快又認真,一點兒沒有那種“警二代”的少爺做派,來了有兩個禮拜,所裡上上下下對他都還挺滿意,這周怎麼也要找個時間給人接風,不能再拖延了。

 

“梁姐!”原崇嶼下樓來到接警大廳,就看到梁奇歆站在前臺,手裡拿著張消毒紙巾,正在擦拭一臺執法記錄儀,於是快步上前:“陳隊讓我跟您出警。”

 

“行,走吧。”梁奇歆性格沉穩話也不多,見到他點了下頭,扔掉紙巾,隨手將記錄儀遞過去,轉身就往門口走。

 

原崇嶼捧著機器小跑幾步跟在梁奇歆後邊:“咱去哪兒?遠不遠?需要開車不?”

 

“走路十分鐘就到,”梁奇歆最近也是連續加班,兩天沒回家了,此時正犯偏頭疼的老毛病,實在覺得身後新來的這位有點吵,可她又不好直接發作給人臉色,只能快走兩步,揉著太陽穴下臺階。

 

“哦,那還行,走走也好,一直窩在辦公室也挺難受的哈。”原崇嶼並沒意識到對方的低氣壓,還在試圖找話聊。

 

“你讓我清靜一會兒,”梁奇歆額頭上的青筋都快爆出來了,只好停住轉身對原崇嶼說:“回來我請你喝咖啡。”

 

原崇嶼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馬路對面果然有一家叫做“尼伯龍根指環”的咖啡廳,名字好奇怪,建築物的外立面是那種略浮誇的歐式古典裝修風格,門口有十幾臺階的梯子,梯子扶手上擺著很多漂亮的花花草草,也不知道里面是什麼樣子。

 

就在他轉頭望過去的瞬間,剛好有個長髮美女從店門口走出來,手裡拎著一個噴壺,看樣子是準備給樓梯上那些植物澆水。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越過街角,蓋在美女及腰的淺亞麻色長髮上,泛出一層霧濛濛的金光,她身上穿著的應該是件日式的和服吧?原崇嶼有點錯不開眼珠。

 

對面的美女彷彿與他心有靈犀,很快注意到了馬路這邊熱情地凝望,抬起頭回看過來,捧著噴壺衝原崇嶼輕輕點了點頭,臉上似乎還掛著笑,只是兩人的距離有點遠,使得那個笑容朦朦朧朧的,像藏在磨砂玻璃後面一般。

 

這麼早出來澆花,是店裡的人嗎?原崇嶼這樣想著,傻乎乎地抬起胳膊衝對方招了招手。

 

美女也朝這邊揮了揮手,然後伸出一根指頭點了點他旁邊的位置,原崇嶼轉回頭一看,梁奇歆已經走得很遠了。

 

於是他趕忙轉身追過去,忍不住跟前輩打聽起來:“那家咖啡廳是日本人開的?”

 

“嗯,老闆和老闆娘都是日本人。”

 

那剛才看到的就是老闆娘了吧,原崇嶼對此倒沒有什麼偏見歧視,畢竟從小看日本動畫片和動作片長大的嘛,不過師父之前還說要在店裡給自己接風,他應該抽空過去打個招呼才對。

 

“這樣啊,我是新來的嘛,咖啡還是我請您喝吧!”

 

其實原崇嶼一向對這種和中藥沒什麼本質區別的飲品不太感興趣,要說提神醒腦,他還是更喜歡冰可樂或者功能性飲料。不過這一大早出門見美女,原警官的心情還是因此明亮了幾分,盤算著一會兒出警回來,過去買幾杯咖啡請客。

 

兩人很快來到二榮路,遠遠就瞧見很多人圍在一棟居民樓旁邊,應該都是些看熱鬧的街坊。

 

一男一女兩當事人被圍在中間,守著一個沒了井蓋的下水道口,誰也不理誰。圍觀群眾見警察來了,自動給讓出一條道,然後開始嘰嘰喳喳聊起來:

 

“警察同志來啦,快給他們評評理,這小兩口從昨天半夜就開始吵,鬧得我都沒睡好……”

 

“哎呀沒睡好你不回去睡?我看你就是想看熱鬧!梁警官你別聽他的,我知道,”一個大嬸走上前來,看樣子跟梁奇歆認識:“這倆孩子本來今天要結婚,結果因為男的有外遇,被小姑娘發現了,這才吵起來的!”

 

她旁邊的另一個老婆婆也附和道:“對對,就是這樣,我作證,那丫頭一氣之下把結婚戒指扔下水道里邊啊,她男人就急眼了,非要讓她賠!”

 

“我看倒是這丫頭血口噴人,說不定啊、騙婚騙錢還要反咬一口!”另一邊的大姐反駁。

 

“行了行了,都別說了,誰報警?”梁奇歆聽明白大致情況,抬手讓大家先安靜下來。

 

“……我報的。”坐在路邊的小姑娘這才抬起頭來,年輕靚麗的臉龐上還掛著淚,兩隻眼睛早已哭得紅腫了。

 

梁奇歆讓原崇嶼疏散了一旁的無關群眾,只留當事人在現場,進行案件陳述。

 

原崇嶼接到命令開始轟人:“該上班的上班該上學的上學,該買菜的,再不去菜都不新鮮了誒!”

 

人群疏散完畢,原崇嶼再回到現場,就看到男方從兜裡掏出戒指購買和鑑定證明,非要讓警方給個說法。女的呢,就在旁邊一直哭,喃喃自語說都怪自己瞎了眼看錯人,才碰上這麼個不要臉的人渣。

 

幹杵在這兒也不是個辦法,梁奇歆做完簡單記錄,準備將兩人帶回所裡調解,卻沒想到一旁的原崇嶼突然靈光一閃:

 

“這有什麼難的?我下去把戒指撈上來不就結了?”

 

“等等……!”梁奇歆看了一眼那個因年久失修已被居民們用來排放汙水的下水道口,她可是憑藉多年的傲人意志才沒做出用手捂鼻子的行為。

 

這新來的想幹什麼?!梁警官還懵著,就見那位年輕帥氣的新人袖子一擼,眼都沒眨,衝著那個髒兮兮的下水道就跳了下去!

 

大概過了不到二十分鐘,當一身汙泥卻手舉戒指盒的原崇嶼從下水道口爬上時,他在前輩梁奇歆的眼中,一下子變得高大了起來。

 

泣不成聲的報案人一邊鞠躬道謝一邊從他手中接過那隻戒指盒,沒想到打開之後,又讓現場所有人大吃了一驚!

 

已經髒得辨不出顏色的絲絨盒子裡,哪裡有什麼戒指?完全就是一個空盒!

 

剛才還不依不饒的男方也是當場傻眼、冷汗直流,沒想到他眼珠一轉,隨即改口說一定是女的扔之前偷走了戒指,想逃避賠款。

 

“我看是你心裡有鬼才對!”原崇嶼說著,也不顧身上的泥汙,一把攥住了男人的手腕。

 

一旁的梁奇歆也趕緊上前:“更多的話我們回所裡慢慢說吧。”

 

四個人一道回派出所做筆錄,一路上,“臭臭泥”原崇嶼吸引了不少異樣的眼光,不過他倒不在乎,還在為自己做了好事而感到開心快樂。

 

走到派出所門口,梁奇歆似乎想起了什麼,轉身對滿身汙泥的原崇嶼說道:“咱們所裡的淋浴間昨天壞了,暫時不能用,你去對面咖啡廳借員工浴室洗一下吧,我跟老闆娘打個招呼……”說著掏出手機開始發消息。

 

“去對面借啊……”原崇嶼低頭看了看身上汙穢的泥漿,又想起清晨在店門口看到的那位美人,突然有點猶豫。

 

“快去吧,趁著人家還沒到營業時間,我先帶他倆進去。”梁奇歆發完信息收起手機,就帶著一男一女兩名當事人進了派出所。

 

哎呀,要給美女老闆添麻煩了,原崇嶼心裡也不知是期待還是期待,突然有那麼一點小激動,帶著一身泥巴和傻乎乎的笑容,就這樣往馬路對面走去了。

作者的話

wargoose

小原OS

要借美女的浴室用好害羞///////萬一她要進來幫我搓背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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