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破產沒什麼大不了的
郁子揚破產了。
這個教授眼中的優秀學生,學弟妹們崇拜的偶像,在畢業第一年創業就狂賺了九位數字的商界黑馬,在即將迎接二十六歲生日的時候,因為債務纏身,加上公司資金周轉不靈,導致破產。
這聽起來像個笑話,但它確實發生了。
郁子揚從法院門口走出來時,大批記者蜂擁而上,一開口就詢問犀利的問題。媒體會對他過分關注並不是沒有道理的,郁子揚年輕又帥,剛畢業就竄上國內富豪排行榜前十名,當時照片一刊出,造成的轟動可不比大明星小。許多商業雜誌爭相想要採訪他,還把他的家世與學校都扒了出來。郁子揚母親的娘家也是從商的,是頗有名望的邵氏企業。她一個千金大小姐,後來卻嫁給了一個平凡無奇的會計師,過著普通人的生活。這段像是小說情節的過往讓媒體很感興趣,更為郁子揚增添了童話般的神秘色彩。
郁子揚的父母去世得早,許多事情無從查證,因此媒體們最愛問他這個問題:“您覺得您母親過得幸福嗎?”
郁子揚笑了一下,提起母親時表情好像變得柔和了點。他不笑的時候看起來很冰冷,眼神凌厲,但笑起來時,眼角會呈現微彎的角度,讓人感覺如沐春風。這樣的反差形成強烈的個人魅力,容易讓人產生心思難以捉摸的錯覺。對於這樣的問題,他的回答都是同樣的:“她找到了她的夢想。”
當時,所有人都解讀成這是一個肯定的答案。邵氏千金下嫁普通人,過著平凡而幸福的生活。
誰也沒想過不到兩年的時間,夢幻的童話故事就破滅了。他這次破產,相傳與邵氏企業脫離不了關係。
“郁總,您跟邵氏真的翻臉了嗎?是為了您母親嗎?”
“您母親會嫁給一個普通人,是不是有什麼內情?”
“您下一步打算怎麼做?是找到清償債務的辦法了嗎?”
面對記者們接二連三的犀利問題,郁子楊的臉色完全沒有變。他臉上仍掛著禮貌紳士的淡笑,卻沒有回答任何一個記者的問題。他快步走下階梯,被法院的保安護送著走出人群。所有的媒體緊跟在後,誰都想要搶這個獨家新聞。
然而郁子揚越走越快,腳步快得幾乎讓人追不上。法院外頭有一整排的老舊公寓,緊鄰著一條防火巷,他知道保安只會護送他到門口而已,再來要躲媒體就只能靠他自己了。要是以往,他早就坐上私家車走人了。但現在,他名下的財產都被扣押了,連叫車的權力都沒有,新聞鬧得這麼大,認得他臉的司機說不定還不會讓他上車。大庭廣眾之下,這可就丟臉了。破產的人是沒有花錢坐車的資格的,被禁止任何一切的“享受”。
郁子揚才剛踏出法院門口,所有媒體記者都看見,他突然拔腿狂奔,而後轉身竄進一人寬的防火巷裡,跑了。
“……”
大家顯然沒料到眼前這一幕,都呆了。畢竟郁子揚一直以來給人的形象就是謙和有禮,風度翩翩,誰想得到他會做出這種逃跑的事。
一個攝影師還對著他的背影拍攝,好像也不知道該怎麼辦:“這段能播嗎?”
“播什麼播,先追再說。追上了愛怎麼問就怎麼問,想怎麼播就怎麼播。”不知道是哪個記者先喊了這一句,在場的記者魂都燃燒起來了。真不是他們這麼熱愛八卦,他們窮追不捨是有苦衷的,他們要搶獨家,他們也是有頂頭上司與業績壓力的啊。
這條防火巷太窄了,裡頭雜物又多,攝影器材進不去,攝影師得繞路過去。於是兩批人馬分別從左右包抄,幾個個子嬌小的女記者乾脆直接鑽進防火巷裡追。
這陣勢不亞於警察追捕通緝犯。
巷子裡回音大,郁子揚聽見後頭鬧哄哄的,便知道有人追著。儘管他幾乎沒被人這麼追過,但一點也不狼狽,他從學生時期就養成了固定晨跑的習慣,跑一小段路對他而言不算什麼。只不過他也不想像這樣一路跑回去,得先想辦法甩開記者。
這條防火巷有點長,郁子揚快跑到路口的時候,發現前頭停著一輛銀色高級轎車,車窗貼了隔熱紙,全是黑的,看不見裡頭。
這輛車停的位置太剛好了,側窗正對著防火巷,郁子揚不由得多看了幾眼。
就在這個時候,車子後座的車窗降下一半,露出一張郁子揚熟識的面孔。說是熟人也並不算,他們的關係並不親近,只不過從學生時代開始兩人就互看不順眼,針鋒相對一直到了畢業後也沒停止,已經可以算得上是死對頭了,是扈崢。
郁子揚還沒來得及想扈崢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他的手機就先響了。
他看見車子裡頭的扈崢也正拿著手機,心想不是吧,但還是順手接了起來:“喂?”
他沒有存扈崢的電話號碼,但果然是他的聲音:“上車。”
隔著幾公尺還要打電話,什麼毛病?
郁子揚忍不住在心裡抱怨一句,卻沒有時間多想,跑出防火巷之後,立即繞到車子的另一側上了車。
他有些微喘,正在平復呼吸,什麼話都沒有說。
扈崢也沒問,只是讓司機開車。
車子起步之後,那些追過來的記者才趕到。他們都沒有看見郁子揚上了這輛車,自然也不知道要找的人正坐在車子裡頭,就這樣完美錯過了。
郁子揚眼睜睜看著車子從記者們身邊穿過,在身後越來越遠。他的目光才移到身旁的扈崢身上。
扈崢家裡是從政的,親戚中有幾輩都是軍人及公務員,他卻特立獨行,選擇了從商。而或許是家庭背景的關係,扈崢有商人該有的精明,卻多了他們這個年紀罕見的沉穩內斂。郁子揚對他了解不深,只是從別人口中知道個大概而已。
他們都有個共同點,同樣是白手起家,自己創立公司。然而彼此不但沒有成為戰友,反而互相視為敵人。
所以郁子揚實在是想不通扈崢為什麼出現在這裡,算得這麼準,簡直就像是來堵他的:“你怎麼知道我會從這裡過來?來看我笑話的?”
“你還有別條路可以走嗎?”兩人不是多年好友,畢業後更是連面都沒見上幾次,扈崢卻好像十分了解他的思考模式一樣。
郁子揚是沒有別條路可以走了沒錯,只是扈崢這話太像一語雙關了,他忍不住理解成另一個意思,承認失敗並不代表他得像個喪家犬一樣垂頭喪氣的:“沒什麼大不了的。”
扈崢聽他這樣隨意的口氣,皺了一下眉頭,看起來好像是不太高興了。
郁子揚倒是很熟悉他這樣的表情了。看見扈崢不開心,他心裡居然好受了點。他們從來就是說不過三句就開始吵架,累積多年的習慣還是讓他忍不住開口說了一句:“你該不會認為我無法翻身吧。”
“我沒有這麼認為。”扈崢仍是皺著眉頭回答他的話,但他大概是意識到郁子揚現在的處境了,緊皺的眉頭鬆了點,試圖緩和氣氛,“同窗六年,我很清楚你的能力在哪。”
“這是作為對手的讚美?”
“不是。”
郁子揚挑了挑眉:“不然是什麼?”
“我看不過去。”扈崢還是忍不住說了,即便知道這句話很可能會惹怒對方。
要是平常,郁子揚大概就會跟他對槓個沒完沒了。扈崢從以前就這樣,總是對他的事有很多意見,這大概就是他們一開始就不對盤的原因吧。但現下他真的沒有這個心情,剛竄起來的怒火立即就消了下去:“老是跟我放在一起被比較,你是怕失了面子吧。”
扈崢不知道是不是感覺到他語氣中的消沉了,聲音居然也低了下去:“真是這樣想的話,我就不會過來找你了。”
兩人有一瞬間的沉默。郁子揚定定地看著他,而扈崢並沒有移開目光,平靜地與他對視。
這大概是他們之間難能可貴的暫時休戰狀態。
不管怎麼樣,在落難的時候,這人沒有落井下石,也沒有特意避開他,就算交情不深,一見面就吵架,郁子揚心裡多少還是感到有些安慰的。
他率先移開目光,望向窗外,車子剛駛入鬧區,他便說了一句:“我在這裡下車吧。”
扈崢張了張口,卻沒發出聲音,好像他也找不出一個拒絕的理由。他也是今早得到消息後,排開會議趕了過來,甚至可以算得上是衝動的。在此之前,他從不懷疑自己討厭郁子揚,但在知道他出事之後,又並沒有想像中的高興。這其實是很矛盾的,連他自己也想不通。
但他還是示意司機在路旁停車。
郁子揚打開車門要下車時,似乎才想起什麼,回頭說了一句:“謝謝你。”
謝的是對方讓他搭便車解危。
他沒有等扈崢回應,或者說是刻意不讓他發表意見的,順手關上車門,連道別也沒有,轉身就走。畢竟以他們的關係,說再見或者其他的話好像也不怎麼適合。
扈崢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之中,不知道在想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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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增加故事趣味性,內容都是胡扯的,懂商懂法的人不用太較真
破產是個梗,之後才會提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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